第七十一章 我,来了!-《魔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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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朕是真正的……天命所归。”

    ……

    乾军鸣金收兵了;

    谢玉安将自己身上的皮甲给解开,有些疲惫地向后一靠,坐在了台阶上。

    自打乾军开始攻城,谢玉安就单独负责一面城墙。

    很累,很不容易,

    当其垂下头时,

    可以发现原本其两鬓的那两条象征着大楚贵族风雅的两缕长发,早就被剪断了。

    造剑师走到其身侧,其身上虽然没伤,但衣服上和脸上,有着清晰的焦黑痕迹,比之以往迎风走路还要控制发丝拂动的矜持,可谓相当狼狈。

    阿大递送上来水囊,造剑师摇摇头。

    阿大将水囊递给谢玉安,谢玉安接了开始喝。

    阿二则拿来一个盆,里头装的是清水,造剑师开始洗脸。

    洗完脸后,阿二正准备倒出去时,被谢玉安伸手拦住,接过盆,就着这水,给自己清洗。

    “自从那日亲眼目睹你谢氏一支轻骑被绞杀在城前后,你就变得……更卖力了。”

    也是那一日,

    原本可以羽扇纶巾般站在后头指挥的谢玉安,换上了皮甲,剪去了两鬓长发。

    “以前我就不卖力么?”谢玉安反问道。

    “哦,以前叫卖力也不假,可现在,叫卖命。”

    谢玉安接过先前造剑师擦脸的帕子,擦了擦自己的脸,感慨道:

    “我有个好爹。”

    “奇了怪了,到底是怎么了?”造剑师是真疑惑了。

    “很多人都称呼我为谢家千里驹,我也一度这般觉得,认为我家那老头儿,到底是沾了多大的福气,才能有我这样一个儿子。

    可到现在,我才明白,我又是有着多大的福气,才能有他这样一个爹。”

    “我不懂。”

    “你没必要懂。”

    谢玉安伸手,放在了造剑师的肩膀上,很认真地道:

    “我会照顾好独孤氏的。”

    “你凭什么照顾?”造剑师眼睛微微眯了眯,“我似懂非懂了,但缺了关键一环。”

    “世人都说,大燕摄政王重义守诺,眼下我家老子在通盐城,只有我在他跟前,等着吧,王爷他会……”

    造剑师轻咳了一声;

    谢玉安收声。

    没多久,自前头街巷拐角处,出现了一身着黑色蟒袍的身影,他一出现,周围的士卒和伤兵,马上都下意识地站了起来。

    守城这般久了,终于见到自家王爷。

    没人会抱怨,也没人会腹诽,这支兵马,面向他们王爷时,除了忠诚,还是忠诚。

    王爷径直向这边走来,其身侧,跟着的是世子殿下与剑圣。

    瞧瞧自己这灰头土脸的,再看看人家剑圣那一身干净的白衣,造剑师摊开双手,表示不解。

    而剑圣,

    很认真地从上到下扫了一遍造剑师,

    然后,

    又挪开了视线。

    这一下子,差点没把造剑师给呕出血,如果不是清楚自己先前守城时耗费了太多气力,如果不是清楚自己单挑情况下不是剑圣的对手,造剑师真想一拍剑匣用剑说理!

    凭什么你们家守城,累死累活的是我,而你却悠哉悠哉?

    同样的,

    王爷这一身蟒袍明显也是为了出门刚换了的,可谢玉安现在却这个模样。

    难不成外头乾人哼哧哼哧拼了命地攻城,是为了抓这位谢家千里驹而非你这大燕摄政王?

    王爷伸出手,放在郑霖的脑袋上。

    郑霖表情有些严肃,显然,前不久才经历过反抗,但又很显然的是,其反抗,被镇压了。

    如果掀开世子殿下的蟒袍袖口,可以清晰地看见一连串的细小针孔。

    那是源自于自己先前和亲爹爆发了争吵,结果亲娘差点给他缝成“稻草人”。

    郑霖上前,

    对造剑师俯身一拜,

    道:

    “我要一把剑。”

    造剑师神情先是惊愕,随即惊喜。

    虽然不是拜师仪式,但至少,也算是半个了。

    难得的是世子殿下主动跟自己说,更难得的是虞化平竟然一言不发。

    “好说,好说。”

    造剑师忙道。

    他为俗世牵扯太多,再加上痴迷造剑,在剑道上,想要追着虞化平的角度继续向上迈进已然很难了,所以他其实比剑圣更看重传承之事。

    更重要的是,世子向自己要剑,只要有了这半师之礼,那么也就等同是自己背后的独孤家,和王府世子有了一段香火情在了;

    家族提供自己资源,自己才能长年累月地造剑嬉戏,活得潇洒,作为家族子弟,他也必须为家族的传承承担责任。

    这,就足够了。

    接下来,他造剑师完全可以浪迹江湖,不再有家族牵挂。

    嗯,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建立在静海城不会破,这对父子俩,可以安全地回到晋东;

    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但看看谢玉安,看看这位王爷,

    造剑师虽然不懂,但莫名心中大定下来。

    紧接着,

    王爷在谢玉安身侧坐了下来。

    谢玉安微微挪开了一小段距离,再将屁股往下沉了沉。

    “你有个好爹。”

    王爷说出了先前谢玉安说的话。

    “是,王爷。”谢玉安回应道。

    “我很好奇,你爹是不是早早地就猜到了?”

    “卑职……不清楚。”

    郑凡点点头,感慨道:“到底是四大柱国之一啊。”

    谢玉安有些哭笑不得,且将这哭笑不得的神情,给故意表露了出来:

    “王爷,您说这话,似乎有些不合适。”

    到底是四大柱国之一啊,外人听起来,是称赞;

    可手上有三位柱国人头的王爷说这话……怎么都让人听起来怪怪的。

    “本王最近一直在想着一件事,如果仅以生死论成败,未免太过武断了一些。

    就比如曾和本王并列那仨,

    蛮族那小王子,说实话,本王对他在荒漠的事情,并不是很感兴趣,知道的,也不多,但想来不是什么善茬儿,否则当年老蛮王也不会不惜一切地推他上位;

    只可惜,他还未曾展露自己的羽翼,就直接面对上了靖南王。”

    再骄傲的苍鹰,面对老田,那也只有折翅的下场。

    “再说那年尧……”

    说起年尧时,王爷目光明显向城墙方向望了一眼,城墙外的乾军中有楚军,这早就不是什么秘密。

    先前一路入乾的盟友,瞬间成了乾军的辅助;

    “年尧先是几次三番地面对上老田,被压制得毫无脾气,就是其那一手大迂回,如果不是孤来了个孤注一掷,说不得,他就成了。

    其下场,也不会这般凄惨,更不会这般可笑。

    最后再说那钟天朗,他是受制于乾国军力,所以一直得不到太好展示自己的机会,也一直被压着了。

    明面上来看,那仨,都已经不配与孤站在一起了,咳咳实际上,孤可能只是运气好罢了。”

    “王爷,您这就太自谦了。”

    “你爹,也是一样的。”王爷说道,“你爹这条老狗啊……”

    当着人家儿子的面,喊人家老狗,似乎有些不太妥当。

    不过,这话要具体看是从谁的嘴里说出来的。

    从其他人口中说出这个称谓,谢玉安不有所表示,就不配当人子了。

    但现如今,

    只要这静海城一日不破,那么摄政王的地位,就远远在一个落魄国家的落魄柱国之上。

    毕竟,谢渚阳还是人手下败将,且还是被人家俩子侄后辈给追得差点没了命。

    “老狗”,带着点戏谑,但里头还有着肯定,甚至,还有些许佩服的意味在里头。

    谢玉安清楚,就是自己老爹就站在当口,被摄政王喊一声:“你这条老狗啊……”

    怕是他爹,还会觉得面上有光。

    地位,名声,实力,阶级,本质上,还是打出来的。

    “孤有时候也会时刻警醒自己,怕自己真的飘飘然了,结果小觑了这天下英雄。”

    “王爷……”

    谢玉安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接话拍这马屁了,因为他能听出来,王爷这是有感而发,是带着真情实意的。

    可偏偏这话说得,足以让天下英雄汗颜。

    当年,各国军中,几乎人人推崇靖南王;

    可现在,早就不是靖南王的时代,而是平西王,是摄政王的时代了。

    就连燕人自己,也认为摄政王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是比靖南王更会打仗的军神。

    王爷沉默了一会儿,

    在场,这个圈儿里,所有人也都跟着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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