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生活撞了一下腰-《犯罪心理:罪与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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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课上到一半,他被同桌推响,对上的,就是突然推门进来的班主任严肃的表情。他以为是自己开小差的事情,被班主任从门缝里看到,要拉自己出去教育。他是有些忐忑的,作为优秀三好学生的他,很少受到老师的批评。他们表扬他还来不及呢,在那个学习成绩就是一切的年代,你可以有所有的缺点,但只要你学习好,你就是个好学生。

    桑思锐略有些害羞,在全班同学善意的哄笑声中走出了教室,低头站在班主任身前,正在思考自己是不是先承认错误,争取个好态度。因为他一直低着头,没有注意到班主任的脸上没有平常那种看着他就像看着自己亲生儿子般宠溺的目光。就连平常跟他说话那种温柔的声音都被冰冷所代替,他就用那么冷漠的,毫无感情的语气告诉自己,自己的父亲,就在不久前,因为抗拒抓捕被警方击毙了。

    桑思锐十分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父亲本身不就是个警察吗?他是代表正义的那一方,是好人才对,怎么会被自己的同行开枪击毙呢?不不不,一定是他听错了!

    他忍不住焦急地追问了一句:“老师。你说什么?”“你耳朵聋了吗?我说你爸死了!剩下的课你不用上了。赶紧家去趟吧。”班主任没好气地扔下这句话拂袖而去,只留下呆若木鸡,站在当场不知道想些什么,脑子里乱糟糟的桑思锐。那声炸雷般的你爸死了。一直回荡在他耳边。直到天黑。

    从那天起。他的世界就发出翻天覆地的变化,他由一个优秀人民警察的儿子,变成了一个黑警察的儿子。他由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变成了大家避之惟恐不及的问题少年。也是从那时候起他就知道自己从小的梦想破灭了,想当警察,政审这一关,就是打死他也过不去。

    一直以来为之奋斗的目标没有了,老师同学全部换了一副嘴脸,陌生得让他害怕,母亲又只会拉着他的手哭,一遍一遍地唠叨着父亲是冤枉的。没有人记得他才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他最不需要的就是别人带着有色眼镜去看他。

    可是他根本没有时间去伤春悲秋,去感怀身世,去诉说这个世界有多少不平多少冤屈,因为摆在他面前的,是生存的难题。

    母亲原本的工作,因为她身体的原因早不能继续胜任,父亲死的又不光彩,人没了工资当然不可能再有,而警察牺牲后家属所能领到的补贴,也因为父亲那臭大街的名声而被公安局拒绝支付。才十三岁的他,一米二多的身高,站在公安局门口,抬头仰望那巍峨的国徽,心里一片苍凉。他不明白,这些昔日里拉着他嘘寒问暖的叔叔阿姨们,为什么突然全部变了一副嘴脸,他们看着他,就像看着一只阴沟里刚刚出来的,浑身脏兮兮的臭老鼠,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这就是他以前崇拜羡慕,长大后想做的职业。这些不分青红皂白,说什么就是什么用言语杀人的人!他们说父亲是黑警察,说他拿了不该拿的很多钱,说它恃强凌弱,说他吃拿卡要,说他贪污索贿,证据呢?证据在哪里?难道他们都看不到吗?他们家里已经穷的快要揭不开锅,连隔夜的米都没有吗?

    他们什么也看不到,就是一口咬定了,父亲的死是他咎由自取与人无怨。于是从那以后,桑思锐性情大变,再苦再累再难,都要自己撑着,绝对不会去求这些没良心的人的帮助,他十六七岁开始,风餐露宿的摆地摊,什么挣钱卖什么,被城管追得满街跑,被顾客骂得抬不起头,被混混欺负得乖乖掏钱。只要能挣到钱,哪怕别人要打他的脸,他都会笑眯眯地主动伸过去,什么脸面什么尊严,在生存面前一文不值。

    今年是他二十九岁的生日,因为天气不好,他今天比以前早收摊。可是满心欢喜地回到家,迎接他的仍然只有冰锅冷灶,母亲似乎忘记了,今天是他的生日。他虽然明白母亲的精神状况不好,才五十出头的人,头发就已经全白了,有时候甚至忘了自己是谁,她是个病人,是需要人照顾的,什么都不记得很正常。可是在他心里的一个角落,仍然忍不住期待,母亲可以为他过一个生日,哪怕没有美酒佳肴,没有烛光蛋糕,只是一句普通的生日快乐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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