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一词夺心-《红楼鼎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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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湘莲倒觉得‘姑爷’二字也不能算错,只是说的早了些,微笑颔首,对薛姨妈道:“平儿家中无人,能被薛伯母收为义女是她的福气。现今文龙在扬州操办广和楼分号,家中如有什么事,可随时派人来吩咐一声。宝妹妹居家无聊,也可常来家里寻她可卿姐姐说话儿。”

    难得见柳二郎如此和颜悦色,语出至诚,薛姨妈顿觉收平儿为义女的决定十分明智,投资回报太快太大了,笑得合不拢嘴。想回说几句好话,可一想儿子在扬州并不是操持生意,而是和花魁娘子厮混,又黯然萧索起来。

    “二郎啊,我这当妈的说话越来越不管用,你若方便就告那逆子一声,他妈他妹都在京呢!他要是还想要这个家,就早日给我回来!”薛姨妈拜托道。

    柳湘莲含笑道:“伯母错怪文龙了,淮扬地面儿,如今谁不知扬州城中有座广和楼,广和楼里有位‘义救花魁薛文龙’?这不比当年在金陵时什么‘薛霸王’‘呆霸王’的诨号听着好多了?”

    薛蟠老底儿被当众揭开,旁人原知之不多,大感兴趣,起了八卦之心,露出好奇之色。

    薛姨妈听了儿子的“丰功伟绩”,脸上挂不住,实在臊的慌,却不知如何驳斥。

    众姐妹原在远处玩耍,瞧见柳哥哥来了早不约而同围拢过来,只是一直插不上口说话儿,只能安静听着,薛宝钗亦在其中。

    柳二郎如此不厚道,宝钗心中暗恼,忽生一计,张口便问:“二郎,你知我哥哥的诨号,那知不知自己的诨号?”

    她说的煞有介事,众人忙追问是何诨号。

    柳湘莲心下警惕,宝钗平时看着大度,一旦恼了也是牙尖嘴利不饶人的,关键是每每能怼得人无话可说!于是忙给她使眼色劝阻,毕竟可卿也在呢,宝妹妹你可别乱来呀。

    宝钗却不理他,装作没瞧见,脸上带着优雅笑容,对众人说道:“前儿收到哥哥从扬州来的信,信里说,柳二郎人走了,也把好多花魁娘子的心给带走了,遂得了个‘一词夺心柳二郎’的雅称。”

    “这话儿怎么说?心怎么能带走?莫不是他胡乱招惹女孩子?”

    众人好奇,贾母也发问,总不至于在扬州欠了风流债吧?也没听说他喜欢在外眠花宿柳啊——看的上的都招进家里了!

    宝钗玉容含笑,缓缓诉说缘由:“老太太有所不知,我哥哥救助花魁娘子的主意本就是二郎出的,故而她们深为感念二郎恩德。后来筹建广和楼,她们又叹服二郎才华过人。待到临行那日,二郎以一首木兰词作别,引的众花魁倾心膜拜,传颂不止。有的花魁还为此生了心魔,天天盼着柳二郎再临扬州,以解相思之苦。这便是所谓的‘一词夺心’了!”

    她故意当着秦可卿的面儿,笑吟吟问道:“二郎,你说这‘一词夺心’是不是比‘义救花魁’的名号响亮有趣多了?”

    秦可卿娇润玉容上始终泛着明媚笑容,柳湘莲却敏感的察觉到有寒气积聚。

    他并不曾听过什么“一词夺心”的名号,很怀疑是宝钗根据薛蟠的信杜撰出来的,忙摆手说道:“宝妹妹此言差矣,文龙的话能信么?一首词罢了,哪儿能夺人心呢!”

    众人也觉有理,好奇追问到底是何词。

    宝钗智珠在握,也不推辞,当场将那首“人生若只如初见”朗诵一遍,语音清脆,更难得对情感的精准把握,令听者深受感染。

    闺阁少女未经世事坎坷,不知人情萧索,只觉此词唯美缠绵。

    而一众文学素养不低的中老年妇女刹那间神魂一荡,深深被触动心肠——“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心人易变。”自己这辈子的经历不正是如此么!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谁又有幸可得一白头偕老、永不变心之人呢!

    这下她们瞧柳湘莲的眼神便不对了——一直以为他是个有能耐的纨绔,不想还是位才子!

    贾母都觉自己识人不明,替他惋惜道:“以前二郎写戏本儿,我只当他有点子小聪明,竟不知他还能做出这等好词!如此惊人才华,当初你怎不好好读书!哪怕差个几年,得个两榜进士,岂不好过做这被人说嘴的荫官?”

    柳湘莲可从没想过要装文人才子,存货有限,用完就没,那时怕得落个“江郎才尽”之名,忙摆手笑道:“戏耍之作,不过尔尔,宝妹所言,不可当真。”

    见他虚怀若谷,谦逊至此,众女眷钦服有加,愈发没口子称赞。

    谁也没听出“宝妹妹”变成了“宝妹”,唯宝钗又增暗恼,银牙咬断。

    几位小妹也为之倾倒,一向和柳湘莲亲近的史湘云更是抢着说话。

    她性子豪放,大大咧咧,甚少顾忌,大笑说道:“柳哥哥,你也太过谦了,谁说这词不能夺心的?今早儿我去寻林姐姐,大老远就听见院儿鹦鹉在叫唤——‘如初见’‘如初见’……

    我心里好奇,忙跑进去一瞧,就见林姐姐正拿着一张写了那首木兰词的花笺,傻傻的站在游廊下发呆呢!这可不是被夺了心么!”

    “呀!云儿!你再胡说,仔细我撕烂你的嘴!”

    林黛玉也在旁边儿瞧柳哥哥和宝姐姐斗嘴,正觉有趣儿好玩儿,本来还好奇湘云会说什么,万料不到竟然是揭自己的短!

    登时便恼了,凶巴巴发出威胁,还挥动小拳头,扬的高高的,好似要和湘云手底下见真章。

    黛玉本是名门淑女,举止娴雅,从无失礼,结果和柳二郎、尤三姐呆了一段时间,沾染了几分“匪气”,举动变的“嚣张”。

    只是湘云说话实在太快太利索,她还没威胁完,湘云早已经说完了。威胁了个寂寞!

    湘云所言,也是实情。

    那日听宝钗念过一遍,黛玉便将之记住,回到房中忙默写下来,后来越读越是喜欢。

    不料竟被鹦鹉学了去,又被湘云瞧见,此时还当众说出来,简直活生生气死人了!

    湘云耿直豪爽,是女孩子中的“钢铁直男”,出口无状得罪黛玉的事儿,她干了也不止一回两回了,气得大哭也是有的。

    这时见黛玉否认,心下不服,昂着脑袋,兀自坚持道:“林姐姐,我说的是实话嘛!喜欢就喜欢,怎么啦?我也挺喜欢这词的!我就不怕!”

    “你还说!”

    黛玉到底是小女孩,口头威胁无用,气的跺脚,凶悍气势消失,两眼通红湿润,泪水涌溢。

    她性子细腻,想的便多——男女间以诗词传情达意,向来有之。自己和柳哥哥虽清清白白,自己年纪也小,这词更非写给自己的。但若传了出去,说自己对柳哥哥写的词痴迷,多不好听呀。再者,这不是将自己和那些风尘女子相提并论么?简直岂有此理!真是又气又委屈,好不心伤。

    贾宝玉最喜欢有女孩子的热闹,今儿柳家纳妾,俱是人间绝色,他自然要来观礼,中间还为三女哀叹伤心了好一会儿,到现在都没缓过劲儿来。

    这时当然也在现场,先见柳二郎受到姐妹们的倾慕推崇,心下酸酸的。待到林妹妹当众落泪,他不禁又急又喜,心都要跳出来——自打从扬州回来,林妹妹就有意疏远自己,这回总能亲近一番,好好照料她了罢!急忙撒腿儿跑了过去,掏出手帕就要给黛玉擦泪。

    “不要你管!”

    黛玉一挥手,“啪”的一声,打掉那只不请自来的宝二爷尊手,只管泪雨滂沱。

    手上生疼,宝玉并不在意,却瞧着那飘然落地的手帕,傻傻的愣住了,目光中尽是不敢置信——举止如此粗鲁,待我如此疏远,这还是我的林妹妹么!

    霎时间只觉天地万物全都失了色彩,一片暗淡无光,宝玉心哀若死,默默流下两行清泪。

    场上忽然生出这等变故,众人一时愕然。

    在场女眷中,秦业妻妾、柳芳妻妾等都是外人,瞧个乐呵,不好插嘴。

    几位姐妹深知黛玉性子执拗,宝玉更是“混世魔王”,自己可没本事劝解他俩,并不动弹。

    涉及宝玉,薛姨妈母女也不敢轻动,说起来这可都是宝钗惹得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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