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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支数千人的骑军团沿着白檀山谷到平冈的山道上缓慢前进。
在这片人迹罕至,鸟兽绝迹的山道上,四千骑军套着蓑衣,后面的战马上捆着甲胄,旗帜也卷了起来,也没什么伞盖仪仗,就这样连绵数里悄然行进。
此时,在甩了一下斗笠上的雨水,沮授忍不住又看了两侧的山坡红叶满山,忍不住道了句:
“原以为塞外苦寒,没想到也有这等胜景。要是日后天下平定后,在这里修一别院避暑,岂不美哉!”
听沮授说这个话,他边上作为新幕僚的田畴忍不住道:
“门下,这附近还有一条热河,即便是冬日也是温暖如春,所以这里不仅是避暑之地,就是在这燕山一带,也是一等一的过冬之所。”
沮授恍然,然后意有所指道:
“是啊,原先这里一带在前汉时期还建立县所,将周边纳入王化,而到了本朝,已经匹马不出塞外了,可惜了。”
张冲一直在听,见沮授有什么想说的,便搭话道:
“沮公是有什么见解吗?”
沮授低了一下头以示恭敬,随后就摇了摇头:
“臣下也谈不上见解二字,只是看多了也有几分体悟。臣下是河北人,虽处内郡,并不像边郡一带常受北戎之苦,但家乡子弟也常北上备边。所以对这白檀县地的得失,也有几分想说的。”
张冲骑在马上,细雨蒙蒙,秋叶层林尽染,听着沮授的讲述,心旷神怡。
只听沮授心有戚戚道:
“本朝与前汉虽为一姓,但在我看来却为两朝,宛若阴阳之分。前汉尚雄烈,本朝尚阴雌。就如这北边一事,就可见一斑。”
沮授看着田畴,问道:
“子泰,你是右北平无终人,是地地道道的边地子弟,就你来说,如何评价本朝汉室备边呢?”
田畴是新人,现在又随在张冲左右,所以将每一次表达都当成能力的考验,所以他深想了一下后,认真道:
“本朝备边,重守不重攻,求存国本不扰四夷。”
沮授一拍手,赞同道:
“对,子泰果然是边地中少有的读书人,对这些有一番见解,这一句话正说清了汉室对外政策。”
田畴没有在意沮授话中对边地人的轻蔑,反而更加虚心求教。
因为人家沮授说的是大实话,那就是遍地风气就是如此,宁愿做个武士,也不愿意拿一本书来读。像田畴这类读书的,反而成了异类了。
沮授转而对张冲道:
“王上,咱们且不说这白檀,如这类被废弃的还有柳城等地。我昔日游历河北,对北疆县治之变迁就做过一番功夫。在幽州的上谷、渔阳、右北平、辽西、辽东、玄菟、乐浪这些边郡中,可以说整个防御线都在往塞内收缩。”
接着沮授就给两人一根手指一根手指来算:
“其中上谷郡废了泉上、夷舆、且居、茹、女祁、潘六县。渔阳废了要阳、白檀、滑盐三县。右北平呢,前汉有十六县,现在废了十二县。辽西也比之前少了四个县。可以说,本朝较前汉的北疆防御,整整向南舍弃了二十五个县,这是多大的土地?”
张冲既不是本朝人,也不是河北人,对于大势他有了解,但对于河北这些故事他还真的不清楚。
这会他一听沮授这话,才知道本朝竟然在塞外废弃了那么多县土。
接着,沮授继续道:
“这些县土其实是一事,更重要的是,当年前汉在经营塞外的时候,选择的驻城地不是随便选的,都是塞外的形胜之所。就好比我们昨日经过的白檀,就可以说是兵家必争之地,为燕山群脉之要塞。原先前汉有这些塞外据点,凭借山河形势,足可以对四夷形成威慑,但等到这些地方被废弃后,整个北疆的防御就只能靠这些边墙。但边墙突破太容易了,所以本朝以来,北患不绝,使我河北百姓深受其苦。”
张冲大概明白了沮授的意思。
就是说,前汉在北疆主张的是积极备边,择塞外险要地设郡县而置之,四夷有逆则发兵而讨之。
这种主动防御的好处很明显,那就是可以用极少的精兵布置在塞外就能稳定游牧民族。
而到了本朝之后,看似求存退让到塞外,却要耗费更多的人力把守漫长的边墙,但最后的效果却并不好。这就是被动防御,处处是漏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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