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平陵-《犁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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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怎么看?”

      张冲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祭孙:

      “这次我亲自带队,再加上蔡确、郭祖两个,我还需要四匹马,你们帮忙布置在驿馆北临街那面。我完事后,就带人从这里走。”

      祭孙一听急了:

      “你自己去?你疯了?我总觉得这事有点不对劲,万一是个圈套,你去不是自投罗网吗?”

      你看,先有杨茂,后有祭孙,他们都在劝张冲冷静,不要冒险。但为何张冲非要一意孤行呢?难道他真的是失了智了?

      其实并不是,张冲也知道自己是在冒险,而以他的身份本不应该再涉身险地。但无论是杨茂还是祭孙都只看到了一面,而没处在张冲这境地好好想过。

      现在张冲虽然是五千兵之主,但这就能谈什么安稳了?就能避箭失,躲后方了?对他来说,要谈安稳都还太早,现在就是创业初期,很多事都需要他上,才没那么多后续的麻烦。

      就比如这次张狗驴之事,这事真不能假手于人。为何?

      因为张狗驴是张冲他林中约誓的七十五弟兄,发过誓要生死相契的。如果你让别人来杀张狗驴,那其他老弟兄们心里再不说,也会觉得张冲刻薄寡恩。

      有些人会奇怪了,这张狗驴背叛团体,杀了就杀了,有什么问题?

      问这话的人,显然不懂人心善变。

      一开始,大家确实可能会这样想。但后面当他们发现张狗驴并没有损害团体利益,那这时候他们又会物伤其类。

      他们会疑虑,用得着老弟兄的时候就是生死同契。用不着老弟兄了,就请我们去死?而且如果杀狗驴的还是别人,那就更容易造成团体分裂。

      张狗驴是大桑里人,张冲要让谁去杀才合适?是大桑里一派的?还是济北国一派的?还是薛氏壁的?谁去办,都会留下口舌。

      而张冲是这个团体的把头,也是长兄的角色,只有他才有决定弟兄们生死的权力。只有他光明正大,将张狗驴明正典刑,弟兄们才会真的觉得这事办得没毛病。这张狗驴真的该死!

    
  这其实也是七十五老弟兄们的普遍心理状态:死在张冲手里可以,死在他人手里,他们不服。

      说到底,张冲他们现在还只是一个草台班子,队伍核心以恩义相结,又以替天行道为理想。他们还不是一个以刑法为约束的建制团体,此时人情大于章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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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也是类似张冲这等人起家艰难的地方。

      如豪强子弟,他们一开始就有团体,那时上下已立,恩威自行。后面只要带着团队做大做强就行。而像张冲这样的黔首之子,啥也没有。

      在构建核心团队时,他既无宗族可依靠,也没有亲戚相帮,他只是纠合了一帮乞活之辈,以恩义来笼络在一起。

      所以张冲做事就必须做的有道义,要公平,这样才能一直让弟兄们服。这既是张冲吸引大伙的,但也是大伙对张冲的规训。

      正是张冲知道这里面的利害,他才非要亲自锄奸。不如此,不足以威众;不如此,不足以肃人心。

      之后,张冲和祭孙又讨论了几遍,查漏补缺,然后就打算今晚执行。锄奸一事,刻不容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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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薄暮,东平陵,平陵驿馆。

      此时整个街区都已经安静,唯有驿馆内依旧灯火通明,喧闹非凡。

      此时驿馆内正举行一场宴会,是东平陵本地豪势正在宴请着县上计吏。因为又到了一年一次的上计了,他们东平陵的上计吏待统计了这些下辖县的上计数据,也要赶往洛阳完成这一年的上计。

      不过那都结束了,此刻完成任务的着县上计吏正觥筹交错,享受着大城市的繁华。有声乐、有歌舞、馔具皆精丰,人物皆礼貌,这才是大城市,非他们着县乡下能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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